闲居乡野,懒散成性,20年前,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弄一弄文学。童年时,一个夜晚,躺在父亲怀里,父亲问我长大了想干什么。我回答说:拖板车!父亲听后扑哧一笑,追问为什么。我说隔壁狗哥拖板车最少的一天都能弄一块八,而你教书的工资每个月只有五块钱。说自己弄了弄文学,不免觉得有些羞色,文学高雅,有点像月宫中的嫦娥,我这个凡夫俗子瞧上一眼,都会把她弄脏。
因为文学太高雅,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为,我们都称他为神圣的殿堂。我想,不管是谁都不会说自己走进了这神圣的殿堂,我这样想绝非阿Q。在今天看鲁迅是无可非议的文学家,早已构成我的向往。在他弄文学的时候,谁又几时听过他说自己走进了文学这座神圣的殿堂?如果这样想,也许也有人把我当作了向往的目标,毕竟我也弄了这么多年文学。不过想到这,自己都觉得有那么点阿Q。阿Q没什么大不了,阿Q早构成一种精神。说阿Q是属于东方人的,有些不妥,自私的说,阿Q应完完全全属于中国人,难道中国人不是东方人的主角吗?
在我眼里,中国人的形成主要依赖儒、佛、道三条文化主脉。儒学造就圣,佛学造就神,道学造就仙。西天是中国人死后才能到达的天地,瑶池更是中国人仙去的住所。我以为神与仙与我们相隔远了点,毕竟属于另外一个世界,圣似乎更接近中国人。神封了这么多,仙也名列了不少,圣人在我们眼前一站就那么十位。并不是“物以希为贵”,圣人确实要有许多活生生的故事,这些故事不容许神话,要真实,又要是常人不可为的。有位作家说:“真实可以虚构”。从这点看,圣人的故事就允许了“添油加醋”与“省衣节食”。
孔子是站在最前面的圣人。他说:“《关睢》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”;“食色者,性也”,我不知孔子这些话是理解中所得,还是自己的欲念中产生。不管怎样,这些话孔子多少结合了自己的心理。首先承认,我不是一般的才疏学浅,到现在我都没找到孔子贪吃贪色方面的记载。把圣人想到了吃与色上,自己都觉得“胆大包天”。我不是只想孔子,关羽是中国的武圣,他的“忠”与“义”无可比拟,被历代帝王加封。在读《三国演义》时,刘备与张飞守小沛,则让关羽守下邳。刘备为什么把自己的老婆放在关羽的身边,那可不是一天两天。我想不一定是刘备在极其艰难的情形下,为了牵制关羽只好把自己的老婆赠出来。在《三国演义》里女人只是政治的利用品。我这样想来源于关羽降汉之后曹操来的那个“叔嫂同室”。故事本身是为了表现曹操的“奸”与关羽的“忠”。我则认为曹操对关羽的叔嫂关系起了疑心。因为关羽是圣人,专拣“忠”的,这个“忠”的事里还要“添油加醋”。
成就圣人,孔子设了许多障碍,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理想,吃了一辈子的苦成就的许多故事,因此他说“天降大任于斯人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”。对于我这个凡夫俗子任何一条都难以做到,何况苦的深浅在心志里拿什么去测量呢?
有了孔子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风度,对圣人,我只能是一种虔诚的膜拜。这思想一直影响着我对文学的看法。读书时,认为文学家伟大得如神仙一般,到了“不食人间烟火”的境界。有点像我读的卡夫卡。卡夫卡每天上完班,背着一个包,急匆匆地穿进一条小巷,钻进一个黑角楼,抛开家里一双双温暖的眼睛,专心致志的搞文学,因为他听不进与文学无关的话。出乎意料的是,卡夫卡过世之后没有人把他当作圣人,反而叫他黑甲虫。
孔子自知不久于人世时,回到杏坛,开始整理一部部的书,目的是流传后世,他的另一目的是自己名垂于青史。我弄文学的目的也是想达到著书立说的境界。我认为著书是神圣的,多少与青史沾了点边。我相信喜文的中国人都有这个念头,这念头的奠基者应该是孔子,如果不是他,就得追溯到中国的上古时代。
对于把生命寄托于文学的卡夫卡则是另外一番境地。他在临终之时,交待雨果等人把他所创作的作品全部烧毁。卡夫卡在我这个乡下人的心里就构成一个更大的谜。
为什么把卡夫卡叫做黑甲虫,我以为除了他喜欢躲之外,还有他所创作的作品。用我浅浅的学识去衡量的话,不好称什么体裁,有点像散文,又有点像寓言,就我的欣赏水平应该叫黑洞。后来研究他的人,把这些怪怪的作品归类为小说。我想连卡夫卡自己在创作的时候,也没给自己下个定论。不像中国的作家,在写之先就要弄清自己是写散文还是写小说、寓言等等,认认真真地写,发现半点偏差就得修改。